“这不用你提醒！”
妮莉斯暗暗咬牙，尾巴依旧蜷缩着。她拄着三叉戟，警惕地靠近伊其然。只要发现异常，她就能借助尾巴弹跳的力道迅速后撤。
妮莉斯紧紧握住三叉戟，将锐利的刀锋朝向血肉之躯，瞄准那脆弱的关节。她内心满怀着杀意挥下，似乎要将躲在手掌后的人一齐一刀两断。
女神的怒火必将制裁你！
浓烈的恨意在胸腔里沸腾，手掌能够清楚地知晓钢铁中贯彻的杀意。
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的斩击，妮莉斯似乎见到漆黑的雾气萦绕在戟尖。漆黑阴影攀升的同时，刺骨的恶寒顺着把柄扎进手中。
游遍全身的冰寒令她打了个哆嗦。
在岸上，她还从未有过寒冷的经历。这种刻骨铭心的恶寒，不像是周围环境能够带来的，更像是从内心阴暗面升腾而起的恶灵。
伊其然也捕明显捉到了三叉戟尖的变化，露出恍然的神情。
妮莉斯眨眨眼睛，调回精神。她认为这也是猿猴的巫术，想让她对自己的武器产生恐惧，主动放弃把握局势的关键。
斩击落定，尾巴的蓄力放开，迅速向后弹跳去，进入战斗状态。
“啪嗒。”
肉色的手掌精准落进下方的贝壳里，碰撞声与妮莉斯身体落地声同时响起。贝壳中，手掌的截断面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血肉模糊，只是透着浑浊的银灰色。
“您干什么呢……”
伊其然一声未吭，淡漠地收回残缺的左臂，仿佛什么都未发生。他用关怀智.障.儿童的眼神望着妮莉斯，对她刚刚的行为十分不解。
妮莉斯望着淡定至极的伊其然，脑袋混乱极了。
眼前已经太多事情超乎她的预期：
人类难道是痛觉特别迟钝的家伙吗？砍断一只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？
人类的血液原来是灰色的吗？血肉都是浆糊样黏答答的吗？怎么和传闻里的不一样？
刚刚戟尖的是错觉吗？那股恶意满满的冰寒又是怎么回事？是女神的惩罚吗？
……
无穷无尽的问题排山倒海地压向妮莉斯，让她困在疑惑的漩涡里将要窒息。
“我知道您有很多问题要问，不过请协助我到最后吧。”
伊其然晃了晃失去手掌的小臂，目光朝向地上的贝壳。
“用石头把它碾碎，搅拌到柔顺的地步就行。然后加纯净的水。请注意，纯净的水。”
伊其然在表意的传达里特别强调了“纯净的水”，意指类似蒸馏水几乎不含任何杂质的纯净水。
“你要死水有什么用！”
妮莉斯知道这种水。那种水是被海洋抛弃了的存在，它没有任何用处。被族人称为“死水”。
如果人（鱼）长久呆在那样的水里，只要超过几天，就会变得非常脆弱，甚至有生命危险。所以整个族群，对充斥死水的地区避之不及。这只猿猴可能知道这种情况，她很怀疑猿猴会将死水拿去办坏事——搞不好准备针对自己的巫术。
“做润滑剂。”
伊其然轻描淡写地说完，一块石头就伴随盛着手掌的贝壳滑到妮莉斯面前。
“我只剩下一只手了，还得照看小天鹅，所以就麻烦您了。”
他点了点右手里的刀锋，耸耸肩，露出看似人畜无害的微笑。
“恶魔……”
妮莉斯嘀咕着，鼓起勇气，低头看向贝壳里边。
目光在贝壳边缘的起伏跌宕，最终滑进粘稠的深渊。目睹了地狱般的景象后，妮莉斯用手背掩着嘴唇，强忍住呕吐的欲望。
贝壳里不再是肉色的手掌，变成一团黏糊糊的银灰色物质，已然看不出原型。感觉就像截面的色彩迅速扩散，感染了整只手掌。
这让她想到丢弃在角落里，被人遗忘的慢慢腐败的食物。在无人注目的时光里，渐渐化作一团灰绿色的绒状物体，爬满路过的虾兵蟹，被一点点肢解吞食。
妮莉斯一只手捏着贝壳边缘固定位置，一只手慢悠悠地碾着里边的东西。生怕动作幅度太大，浑浊液体飞溅到手上。
搅拌过程中，她只看过几眼，之后全凭感觉压着手里的石头捣鼓。三叉戟寸步不离地立在身后，以备不时之需。
她准备用完就把这被污染的贝壳丢到岸上。让这种垃圾玷污海洋简直是大不敬……
如果光泽再明亮些，有些像深海里开采出来的银辉矿石的粉末。但那些粉末美丽且细腻，才不是这种粘稠的、仿佛呕吐物般的东西……
一定要把这只猿猴抓住，然后像这样碾碎他的脑袋，让他赎罪……
妮莉斯竭力让自己思维发散开，宁可胡思乱想，也不愿想手里的恶心工作。
这污秽的浑浊物，感觉只是瞄上一眼，灵魂就会被玷污。
妮莉斯太想避免恶心感，甚至都忘记了提防不远处的伊其然。
伊其然看着妮莉斯别扭的动作，嘴角有感而发挑起一抹笑意。右手的拇指轻轻敲在刀背上，应和着搅拌的节奏，敲出清脆的旋律。
漫长的碾磨里，妮莉斯度秒如年。
她渐渐感到手里的动作变得轻松，大致能推测出内容物已经符合标准。
终于结束了。
妮莉斯迅速瞄了眼贝壳，只为了掌握粗略的位置。她重新握起三叉戟，对着半空斜斜一举。身后水潭流转，腾起一股提炼出来的死水，注进粘稠的浆糊里。
完成这折磨身心的脏活后，妮莉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然而伊其然接下来的话，又让她狠狠抽了口气。
一前一后两股气息压在胸腔里，进退维谷，差点把她挤晕过去。
妮莉斯死死撑着三叉戟，好半天才缓过劲。她用诧异到极点的目光盯着伊其然，似乎想以之为箭将其射穿。
“把药剂端到这里来，
让小天鹅喝下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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